汽车发动机嗡嗡作响，伴随着九月的细雨奔向山间。渐渐，一间房舍浮现在我的眼前，许久不见，我终于回到了老家。
打开门推开窗，一眼就瞥见母亲的那台用旧布料遮盖着的老式缝纫机。记忆的闸门被瞬间拉起，如同潮水般涌上来，布满蜘蛛网的角落，堆积尘埃的桌椅……刺激着我的神经。
母亲与缝纫机的故事，源于年少时。花样年华之际，母亲初中毕业后考上了县城最好的高中，可因为身份问题，她又去镇上的拖拉机站开起了拖拉机。好景不长，随着国家政策的颁布，田地分到每户人家，大型东方红75号不再方便耕作，所有的拖拉机站都解散了。可母亲才不会向命运的安排低头，她留在镇上，在各家服装师傅那学起了手艺。母亲很聪明，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，渐渐地，母亲学会了做衣服，自己开起了缝纫店。一把尺子，一把剪刀，一台老式缝纫机，编织着母亲缤纷的人生，数十年如一日，唧唧复唧唧地歌唱着希望的新衣谣。
在我和哥哥的童年年代，物质生活比较匮乏，爸爸妈妈花了大半生积蓄在我们厂区大门对面建造了一座房子。小小的空间，却能装下父母对我们满满的爱。记得年幼时，每到夏天，在蝉鸣声里，在烛光下，母亲忍受着蚊虫的叮咬，坚持做衣物补贴家用；每到冬天，在夜光下，在星火的微光下，母亲总是一个人围坐在裁缝机旁，忍受着手脚都被冻烂的疼痛，一针一线，给我们缝补衣裳。她那瘦弱的背影，是我们摇曳于心中的羁绊，如同涓涓流水般滋润而无声；她温暖的陪伴，让我们内心那一片片荒芜、平庸的沙岛在年夕之间也因此鲜花怒放，徐风漫溢。
母亲厉害之处不止于此。记忆里，最值得我吹嘘的是母亲的裁缝店。那时，学校小伙伴们儿童节的舞蹈服都是出自母亲的手，不仅如此，厂里职工们的舞蹈服也都是母亲的杰作。她的房间里，总是堆满五花八门的时装杂志，充斥着淡淡的布料香味，是我的绝佳“淘宝之处”。阿姨也很喜欢拿着母亲的时装杂志，让给她们做和杂志上一模一样比较潮流的服装，母亲的手很巧，再高难的作品也被她变戏法似的复制出来。久而久之，这项“魔术”被越来越多的客户熟知，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。母亲手脚麻利，勤快，人缘好，和邻居相处的也非常好，邻居家的爷爷奶奶的衣物也有她缝补修补的痕迹。
在幼小的我眼里，母亲除了努力干好自己的工作，也在更努力地做一个好母亲：温柔善良、朴素节俭、和蔼坚韧。她那瘦弱的背影，为我们承载了太多太多。经常是半夜12点多睡觉的她，早上6点不到又起床给我们兄弟俩做早餐，其余时间总是陪伴在裁缝机旁，一把尺子，一把剪刀，把平淡朴实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、诗意盎然。
思路渐渐回神，才发现桌上已然摆满了饭菜。热菜中那向上飘扬的薄烟袅袅，与我心底的各个字符牵扯，心头那片康乃馨也随着汨汨流水再度发芽。饭桌上，我望着母亲那饱经风霜、裂开了一道道口子的双手，久久不能平静。长年缝纫给她带来的还有胳膊饱受风寒经常疼痛到半夜睡不着觉，但这些，她以前竟只字未提。
苍老枯榕的垂丝伴风起舞，无声的母爱却堪比山川湖海。记忆中最柔软的身影，似洒在掌心的月光，似一弯浅浅斜斜的纸月，成长的脚印深深留下，伴我踏过高山踏过河流。心中那份刻苦铭心的母爱，那台老式缝纫机，早就映入心中，挥之不去。（动力能源中心 卢团飞）
